与君诀（二）
更新 依然是错别字见谅ψ(｀∇´)ψooc归我x
不多时，一只扑棱棱落下的信鸽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魏无羡心中一紧。怕是这几日担心的事情有结果了。
鸽子脚上小小的竹筒上别着一根带血的鸡毛。魏无羡赶忙将信取出，打开，脸色越看越沉。
最近这皇城里并不太平。
而这不太平的根源还得从很久之前的事情说起。
大抵百年前，蓝氏皇族中的一支犯下大错，被当时的帝君削去皇姓，改姓为苏，贬为外戚。此族中人免不了怨声载道，但也不敢再生事端，便按下心中不满就这么把日子过下去。加之这族人本就资质相对平庸，这几年也没有出过什么人物，纵偶有异动也就是小打小闹，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然而老巧不巧，这苏氏一族在他们这代上出了个极品。
此人名唤苏涉，论资质到也过的去，是苏家百年来不可多得的天才。打小便被当做下一任家主培养，自视甚高，最见不得有人比他好。而这传了好几代的外族又怎比的过正统皇族，每每宫中切磋时，这个苏涉不论是诗书文章还是剑法骑射皆是被蓝家两位皇子压的抬不起头来。蓝忘机与他同是琴修，又都善剑术，便时常被拿来对比。一来二去苏涉对蓝忘机简直恨到了骨子里，偏偏蓝忘机性子又冷，时常板着的脸更是刺激苏涉，他总觉得蓝忘机瞧不起他，每每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
苏涉生的性情狡诈，为人尖酸刻薄，心机深沉又有野心。习过家史之后便更加固执的认为自己身上流的才是纯正的皇族血脉，一心想要把自己家做大，将现在的皇室蓝家踩下去。早早的便在朝中暗戳戳的用下三滥的手段拉拢势力。
不得不说，下三滥的手段有时候真的很管用。现在朝中势力隐隐有像苏家一边倒的趋势。现任的帝君因故在蓝忘机很小的时候便闭关不出，大小事务基本都是蓝启仁带着蓝曦臣和蓝忘机在打理。皇子年幼，蓝启仁对朝堂威慑毕竟不足，便堪堪让苏涉钻了空子。
魏无羡和蓝忘机早些年便察觉了风声，但奈何这苏涉手段着实了得，他们并没有抓到什么结党欲判的实质性证据。这些年魏无羡和蓝忘机也一直在暗中经营一些势力，防患于未然，但终究敌在暗我在明，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安插下去的密探冒死送来消息，苏涉已经集结好大批势力，准备明日围攻皇城，意图篡位。不知道苏涉用了什么方法，叛军数量之庞大，纵然他们这些年有所准备这个数字依然始料未及。
“他们明日准备动手了。”魏无羡皱眉道，“数量很大，超过我们估计太多了。”
明日免不了一场苦战，而且还是凶多吉少。魏无羡有跟他们同归于尽的把握，但……
转头看了看蓝忘机，面前的人低着头抿着唇，似在沉思。
若是把握不好，皇城这天怕是要变了。
魏无羡拍了拍蓝忘机的肩，道：“事到如今只有硬上了，你先去与你兄长他们知会，这边我来调整。”
想了想，唇边挑起一抹笑，又说：“放心，我有把握让他们团灭。”
蓝忘机紧紧的盯着魏无羡看了一会儿，直看的魏无羡有点发虚，这才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回到房中，摊开笔墨，魏无羡一刻不停的写起信来，脑中快速对可能出现的一切情况进行着模拟，详细的计划落笔即成。写好的信分装开来飞鸽送出，等调停好所有事宜已经是午后。
蓝忘机还没有回来，大抵还在与蓝曦臣等人议事。魏无羡继续做回案前，对着桌上的铜镜发呆。
头上鲜红的发带垂下来，在镜中映出鲜明的颜色。魏无羡把发带取了下来，放在手里细细端详。
这发带是他弱冠时蓝忘机给他的。男子弱冠本该由父亲或兄长赐冠，以示成年，可以参加朝中事物。但魏无羡打小没了爹娘，被蓝忘机捡回皇城，便由蓝忘机代行了此礼。知他不喜以冠束发，便给了这条带子。
红色的绸缎质地柔软而不失韧性，上面用金线细细的秀了九瓣莲纹，而蓝氏的云纹点缀其间，可见制作者的用心。九瓣莲是魏无羡随身带着的那两个铃铛上的纹样，魏无羡也不知其具体意义，只大概知道应该是自家家谱。缎带的尾端穿了几颗成色上好的玉珠，其中一颗上小小的壳了个“婴”字。缎尾缀着鲜红的穗子，洋洋洒洒的垂下，十分好看。
魏无羡盯着手里的带子出了神，忽然心中又泛起一阵苦涩。
若要算起来，蓝忘机勉强能算是他的兄长。这些年来蓝忘机对自己近乎无微不至的照顾，那也只能是主仆的情谊，至多是兄长对胞弟的关怀。他的蓝二哥哥，确实只把自己当弟弟看。
仅此而已了。
他们，终究不可能。
但是，明日……
魏无羡甩了甩头，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握着带子的手一紧，伸手去打开铜镜背后的暗格，从中拿出一物，快速揣进怀里。
合上铜镜，魏无羡提笔又写了什么，片刻后两只鸽子从窗中飞出，悄悄落在了蓝启仁和蓝曦臣的房里。
放完鸽子的魏无羡仿佛长长的舒了口气，继续坐在铜镜前盯着带子发呆。
蓝忘机回到房中时，恰巧看到魏无羡正对着发带看的出神，心中忽然一紧。
这发带是魏无羡弱冠时他送的，魏无羡只当是代父兄行了赐冠之礼，却不知他在这发带中藏的心思。
这发带他原是做了一对，另一条蓝的他自己收着，上面绣的纹样和魏无羡那条相仿，但是是云纹为主，九瓣莲纹为辅。完完全全就是依着夫妻之礼做的。
女子爱簪，簪以结情。及笄之礼时要以簪束发，代表已经成年，可以出嫁了
魏无羡不是女子，但发带亦是束发，亦是结情。
现下这样一个物件被人抓在手里细细的看，蓝忘机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紧张。
走到魏无羡身后，蓝忘机道：“……在看什么？”
魏无羡心里正被各种乱七八糟的心事塞满，见蓝忘机回来，竟鬼使神差的呆呆的盯着蓝忘机镜子里的倒影，看起来完全是魂不守舍，道：“二哥哥你回来的正好……帮我……梳个头好不好？”
旋即说完又自觉好笑，这完全是颇为无礼的要求。
闻得这话蓝忘机一怔，竟是意外的没有拒绝，也没用说无聊，只轻轻答：“好。”
黑发如瀑，手中的质感让蓝忘机有些心神不宁。头发向来是人们重视之物，如今魏无羡要他帮忙束发……再看向魏无羡手里的发带，蓝忘机耳尖瞬间又泛起一片粉红。
魏无羡当然是看不到的。
他呆呆的盯着镜子里的蓝忘机，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恍惚间有些想流泪。
这是蓝忘机第一次给他束发，怕也是最后一次了。自己的心意明天过后可能再无机会让他知晓。
头上的温暖触感愈发让他想把身后这个人融近自己的生命里。
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守护好这个人，万死不辞。
于是二人便这样各怀心事，转瞬间便夜幕降临。
魏无羡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坛酒，面上一扫下午不振的神色：“蓝二哥哥，明日便是决战了，陪我喝一小杯如何？”
说着便拉蓝忘机一同在桌前坐下。
蓝忘机淡淡的看了看他，道：“好。”伸手便去倒酒。
魏无羡道：“且慢。”
想了想，把腰间的铃铛解了一颗，蹲下身来要给蓝忘机系上。
这铃铛是父母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自己唯一的东西。
期望蓝忘机以后看到它的时候，能想起自己。
不要忘了我啊，魏无羡在心里悄悄说。
酒里他早就下了药的，蓝忘机不到明天中午醒不过来。
他压根就没有打算让蓝忘机跟他一起去对付苏涉，因为实在是太危险了。他有同归于尽的把握，但的的确确就是同归于尽，活着回来的概率，几乎没有。
蓝忘机这样的天之骄子，实在不应该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去送死。他还要留下来，重整这个历经叛乱的国家，整顿朝堂，治理天下。
这个国家需要他好好的活着，魏无羡也想要他好好的活着。
蓝忘机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以后要娶妻，生子……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而他自己在被捡回来的那一刻，命就注定不是自己的了。
小小的铃铛刻着自己的名字，魏无羡蹲下来，小心的将绳子穿过蓝忘机的腰带，打结系好。
每个动作都郑重无比，也不知道融入了多少感情，魏无羡觉得手上的铃铛交出去的动作十分沉重。
随即又自嘲的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儿女情长。
蓝忘机：“你……”
他知道这铃铛对魏无羡的重要性，当时捡到他的时候魏无羡是拼了命的护着的。
“明天危险，我爹娘说这个带着保平安。你明天要小心。”魏无羡故作轻松的说。
可伪装出来的笑容怎么遮得住他脸上泫然欲泣的神情。
蓝忘机看的胸中蓦的一痛，低下头去不说话。两人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半响，蓝忘机敛去了眼里的情绪，忽然抬手把抹额解了下来。
这下换魏无羡大惊，抹额是皇族中物，魏无羡不知道其具体含义，但这对蓝家人来说必然是十分重要的物件，每人一条需时时随身携带，魏无羡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见蓝忘机把抹额摘下来。
“蓝湛你你你？！”
蓝忘机：“别说话。”
动手去解魏无羡手上护腕的黑带。
魏无羡：“蓝湛你……？”
蓝忘机：“……保平安。”
魏无羡：“……”
腕上传来光滑的触感，还带着那个人的体温，魏无羡觉得自己心里筑起的故作坚强的伪装在一点点的坍塌。
他也是人，他也会害怕，他还有想要说的话，想要做的事。
但是别无选择。
抹额被一丝不苟的系在腕上，蓝忘机替魏无羡把原来护腕的黑带也系好。
魏无羡只觉得鼻子发酸，只得蓦的站起身来，他怕事情再发展下去会脱离自己的控制，好不容易压在心底的恐惧会在面前这个人的温柔下暴露无遗。
飞快的倒好酒，一手推到蓝忘机面前：“来，干杯！”
蓝忘机哪里想的到魏无羡会在他酒里下药，毫无防备的端起来就饮了下去，然后不负所望的睡了过去。
魏无羡飞身过去接住往下倒的人，搂在怀里细细端详。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人，朝思暮想的人，第一次可以抱在怀里，却是此番情形。
魏无羡将人轻轻的抱到塌上，拉好被褥，坐在床沿上痴痴的看。
闭着眼睛的蓝忘机没有了平日的冰冷，魏无羡在旁静静坐着。闭上眼睛，仿佛脱去身份，他不是皇子，他也不是家仆，没有身份的隔阂，没有世人的眼光，没有生离死别，这一刻他只是蓝湛，自己只是魏婴，面前的人是只属于自己的蓝二哥哥。
只要有这一刻就够了，就让他放肆一次，魏无羡这么想。
手附上精致的脸颊，游走到额头，顺着眉心，鼻梁一点点往下，魏无羡用手抚过蓝忘机面上的每一处，描绘着他不论在纸上还是心里都画过千百遍的容颜。这张脸，这个人，今夜，今生，怕是最后一次见了。
既然如此，就深深的镌刻进灵魂里，下辈子也不要忘记。
指尖在白皙的皮肤上摩挲，微微的颤抖，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未曾表明的心迹，在温柔的触碰中传递着。
最痛的不过是无声的诀别。
俯下身子，鼻尖相碰的触感传来，魏无羡闭起双眼，在蓝忘机的唇角边落下轻轻的，却无比虔诚的一吻。
再见，蓝湛。
再见啦，我的二哥哥。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严厉的咳嗽声，魏无羡忽的清醒过来。不知何时进来的蓝启仁吹着羊胡须瞪他，眼神仿佛能把人生吞活剥。
魏无羡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如此尴尬的场面，摸了摸鼻子，道：“先生，我走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蓝启仁。“殿下醒来时麻烦帮我交给他。”
想了想又道：“……拜托先生照顾好殿下。”
蓝启仁把信接过来小心收好，却没好气的继续瞪着他：“不用你说，我自会照顾好他。”
魏无羡笑了笑，背着身抬手抹一把眼角，道：“也是。”径直朝门外走去。
身后传来蓝启仁的声音：“……万事小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魏婴毕竟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蓝启仁其实也不忍，出了这个门，再难得见。
魏无羡笑笑，抬手抓了自己的佩剑。踏出门槛的那一刻，手里的剑比平日更添了许多重量。他忽然明白那些古人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诗篇。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是的，得君而生，为君而死。
何其有幸。
T.B.C._(:D)∠)_
相信我真的糖_(:D)∠)_
一定要相信我_(:D)∠)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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